脫欧僵局持续三年多，在英国最在意这场大戏如何收场的，除了脫欧派，留欧派，还有三百万在英国生活的欧盟成员国的移民。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在英国生活多年，仍然在法律上不是英国公民；但眼下他们却是每一场街头抗议中，抵制英国无协议脫欧，最卖力的一群人。这是为什么呢？

摄影 / 曹劼

如果要问法国人伯尼耐特这个问题，他会简单地用一个字来回答——签证。31年前从法国搬到英格兰西南部城市巴斯居住的伯尼耐特早已是当地小有名气地面包师。他不仅拥有自己的面包店，还有一间面包师培训学校。在英国的书店里，找到伯尼耐特写的烘焙指导书籍并不难，因为他在行业内的名气真的不算小。

但面包大师现在感到自己真的遇到了难题，而这个难题是他原先想都没有想过的。因为眼看英国越来越有可能走向无协议脫欧，伯尼耐特前段时间决定“赶一下政策末班车”，为自己申请在英国的永久居留权签证。但没想到，时隔不久，他收到英国内政部的回复，被告知自己的申请已经被拒。不仅如此，政府移民部门告诉他，五年之内，不能在申请同类签证。

如果不是因为脫欧，像伯尼耐特这样的法国人或许永远都不会考虑来英国办签证的问题。凭借欧盟区域内人口自由流动的政策，法国人如果愿意，完全可以把英国当作自己的家。这也是为什么，伯尼耐特这些年不仅在英格兰买了房子，送孩子在当地学校读书，但从来没想过全家人是否需要拥有英国的居留签证。

伴随7月末，主张无协议脫欧的新首相约翰逊上台，多位拥护他的英国保守党脫欧派议员跻身内阁。这其中就包括出身乌干达移民家庭的帕特尔。帕特尔在当上新政府内政大臣之后，就明确表示政府计划引入一个基于积分的移民系统，吸纳全球精英为英国做出贡献。而在这个看起来令人振奋的移民政策背后，英国媒体爆料指出，在英国的三百万欧盟成员国移民中，只有70万人的移民申请得到英国内政部的接受和审批，多数移民的申请仍然遥遥无期。如果按照英国政府所说，到了10月31日上午11点，英国按时脫欧的话，那么余下的这些尚未获得英国永久居留权的欧盟移民，就不得不考虑离开英国了。

在才刚过去的周末，数千人将英国首相府围堵得水泄不通，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来自欧盟国家的移民。来自波兰的沃金纳特已经在英国当了15年的餐馆厨师；来自意大利的阿莫特，从两岁开始就在英国生活，如今在英国当地公立医院工作。他们的共同点和伯尼耐特一样，之前从未考虑申请英国护照或是永久居英权，因为他们都相信英国永远都会是欧盟的一份子，至于脫欧，只是一些英国本土居民的牢骚话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保守党首相约翰逊，自己就来自一个多元化移民家庭。尽管他在上台后坚持，英国未来仍然会是一个对世界开放的国家，但欧盟移民们感到，英国的大门现在正在向他们关上。英国移民部门早前解释说，如今的移民申请更加便利，只要有一部手机，下载一个官方应用程序就可以自己申请了。但事实上，这个手机应用程序到今年年底之前，都不能使用。对于移民申请者来说，他们能做的就是填好申请表格，带着赌一把的心态，趁天还没亮就感到移民局的门口排队，申请签证。

如果他们中的多数人在10月份之后，都无法再继续留在英国；感到头疼的将不仅仅是这些申请者，还有大量的英国企业。一位在英国北部城市纽卡斯尔经营大型农场的当地人史蒂芬抱怨说，自己通过中介向社会寻找一位数据分析师，年薪已经开到了4万英镑，还是没有人来应聘。原先，这个岗位往往是很多法国移民感兴趣的，但广告登了两个多月，他再也没有遇到一个登门求职的法国人。

为英国工作效力多年，却无法安居乐业，这自然会激怒不少移民。在多米尼加出生的瑞内为英军服役已经15年。作为对属下的肯定，瑞内的上级指挥官在瑞内退伍前，亲笔致信给英国内政部，肯定瑞内的从军表现，希望这封推荐信能帮助瑞内顺利获得英国永久居留签证。但令瑞内和他的指挥官大跌眼镜的是，内政部驳回了申请，至于具体原因，至今也没有说清楚。

英国国会在9月3日短暂重开，因为按照约翰逊政府的要求，在10月14日之前，国会会长达五周临时延长休会时间。外界对此普遍的解读是，约翰逊政府希望通过临时关闭国会，避免政府的无协议脫欧策略遭受国会留欧派议员们的阻挠。“约翰逊关闭了国会，那么我们就封锁街道”，在伦敦生活的西班牙移民菲尔说，不仅如此，他和其他移民们会共同参与推动拒绝离开英国的民间运动，向英国的脫欧派发起反攻。菲尔说，虽然眼下的英国多少令他和很多人感到沮丧，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在英国并没有投票权，但自己没有退缩的理由，他相信很多人和他想法一样，断崖式的脫欧对于英国绝不是好的选择。

《东西七日谈》专栏作者 曹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