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迫使英国人进入遥遥无期的“准封城”模式,面对无形的病毒威胁,一些英国人在最近开始重提,甚至是重读《塞缪尔·佩皮斯日记》(Samuel Pepys's Diaries)。
塞缪尔·佩皮斯,是生活在17世纪的政治家,曾经在英国海军部担任首席秘书的要职,对英国的现代海军专业化建制起到重要影响。不过这位英国国会下院议员,皇家学会主席在身后最为人熟知的身份,却是日记体文学作家。
1660年新年第一天,佩皮斯开始养成良好的日记习惯。他是用速记法写的,但是名字用普通写法记录。当时的他还不知道手底下的流水账式记录会变得很伟大,也丝毫没有要写一本传世之作的雄心,他只是和众多作家一样喜欢观察周遭世界,喜欢记录心得体会而已,他笔下王政复辟时期伦敦丰富多彩的市景,成为日后不可多得的研究史料,完全不是他的本意。
佩皮斯年轻时很调皮,比方说上文说到的查理一世被砍头,当天他就是逃课去看的。这种调皮的风格很自然地就反映在了他的日记之中,为内容增加了很多趣味性。
但在他的日记中,除了趣味十足的个人内容外,还生动详实地记录了1660-1669年,在伦敦发生的几件翻天覆地的大事:王政复辟,第二次英荷战争,大瘟疫和毁灭级别的伦敦大火。
伦敦早年的瘟疫几乎每十年爆发一次,五分之一的城市人口为此丧生。佩皮斯日记中就记录了,1665-1666年间死亡超过10万人的严重疫情。1665年初,在最初的5个月里,瘟疫死亡人数较小,没有引起英国人的警惕。然而当年6月盛夏来临之际,暑气夹带着病菌在伦敦大地上火速蔓延开来。7月,富人们开始纷纷逃离伦敦,佩皮斯把妻子和母亲安顿到乡下之后,却坚持留在生灵涂炭的伦敦城里,记录着眼前可怕的情景。
“我看到一个浑身溃烂的病人被放在一辆出租马车上拉着沿大教堂街道上走,正好经过我的身边......一个天天渡我过河的船家星期五上午最后一次把我渡过河之后就病倒了......现在已经死于瘟疫......所有这些都足以让我焦虑和抑郁”。 塞缪尔在日记中这么写道,病情蔓延开来,发疯的感染者如行尸走肉一般,赤身裸体地口吐白沫,在街上狂奔,运尸车上堆满了死者们的尸体,酷热的天气下,死尸们很快就散发出漫天的恶臭,简直如同人间地狱。直到9月份,瘟疫发展到顶峰阶段,死亡人数一周即达12000人。直到10月,随着天气转凉,疫情才逐渐减缓,佩皮斯的这段日记才告结束,根据他 的日记记载,这场瘟疫死亡人数约为8到10万人。
1666年发生在伦敦中世纪古城的大火同样是令塞缪尔和当时的人们难以忘记的一件大事。大火始于9月2日凌晨的一个面包房,起火后又遇大风天气,转眼之间,伦敦就成一片火海。“风吹过脸颊,火辣辣地疼……火苗很可怕,很邪恶血腥,不像做饭时的普通柴火那样和善……看到这样的火吞噬大地,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塞缪尔在日记里记录道,整整四天之后,火情才得以控制至熄灭,古老的中世纪伦敦城被烧得面目全非,城墙中包括圣保罗大教堂在内的五分之四的城区和墙外60多英亩的土地一片焦黑。10万人无家可归,露宿到境外城市,近百座教堂、一万多房屋被毁。几天之后,重建伦敦的计划就交到了国王手中。城市一步步的新生,自然也见证在塞缪尔的日记里。
1669年5月底,佩皮斯停止日记写作,因为他觉得写日记伤害了他的视力,担心失明。然而据现在的医学分析看来,他只是患了远视,带点散光而已。但他的日记创作终究就此停止了。
眼下的新冠疫情让不少英国人,当地媒体都重提《塞缪尔·佩皮斯日记》。伦敦的《旗帜晚报》说,读过这本日记的人就会知道,自我隔离根本不值得英国人大惊小怪,因为在佩皮斯的日记里,伦敦人当年为了应对疫情,一样选择社会范围隔离,一样蒙受过巨大的经济损失。英国还有一位国会议员马克-弗朗西斯(Mark Francois)最近在个人推特中还模仿佩皮斯的风格,写下3月21日在英国宣布“准封城”之前,当地的气氛。推文上线之后,就受到热议,网民称英国应该有更多的人像佩皮斯一样,将社会的变迁写进流传后世的日记体文学里。
《东西七日谈》专栏作者 曹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