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 / 曹劼

英国人从1954年开始在伦敦著名的商业街，摄政街举行迎新年亮灯仪式以来，无论国家遭遇到了怎样的变化，都从未中断过。 亮灯仪式，初衷是为了鼓舞人心，面对新年的到来。但近些年来，它很大程度上变为实体零售商挑战网店的促销文化。不过，对于亮灯仪式还可以怎么玩，还可以释放出哪些当地人的想法，只有走进当地社区才能真正了解到。

伴随11月份的Bonfire Night篝火节落幕，英国各地城镇迎接圣诞新年活动陆续登场。无论是大城还是小镇，风俗不能破——每一个城镇的中心街道都会选择一个周末傍晚举行亮灯仪式，没有地方政府行政官员出面致辞，完全是民间自娱自乐。看亮灯活动，是当地人在圣诞节前举家外出参与的主要活动，在伦敦东区的格林威治，当地的点灯仪式除了悬挂传统的圣诞彩灯之外，人们还可以看到提灯大游行。每一盏漂亮的小灯笼都是很有爱心的小朋友们亲手制作，萌萌的孩子们带着他们的小成果随着爵士乐队的演奏，从当地著名的皇家海军学院门口出发，一直走到格林尼治镇中心集市。

就在格林尼治被来凑热闹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伦敦市区考文特花园的亮灯仪式现场也一样热闹。在每年的圣诞新年集市开始之前，当地人会先进行一年一度的巨大麋鹿彩灯亮起仪式。这个银色的麋鹿彩灯也成为这个集市区的短暂性地标。伦敦每个地区凭借不同的文化特色，在亮灯仪式的设计上也有不同。考文特花园由于是英国皇家歌剧院所在地，所以每年的亮灯仪式现场总会古典音乐味十足。在其他一些街区的亮灯仪式现场举行各种魔术杂耍时，这里则是会令人羡慕地安排皇家芭蕾舞团为大家现场献上《胡桃夹子》这样的剧目，像这种入场观看动辄门票就需要花费上百英镑的表演，现场自然会被挤得水泄不通。

但大家出门也并不仅仅是为了等候璀璨夺目的亮灯时刻，沿街集市里的一些活动一样有趣。只要是年轻家庭居多的城镇，都会在亮灯仪式上安排一个名为“Panto”的表演活动环节。“Panto”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代，当时人们是为了庆祝冬至的到来，由当地的成年人一起表演一些喜闻乐见的剧目，但表演方式要与平常的惯例颠倒过来，比如男扮女装或是女扮男装。如今在英国当地的亮灯仪式上，Panto如同宴席中的主菜一样必不可少，因为孩子们和古罗马时代的同龄人一样，不看到这个节目，是舍不得离开热闹的街头的。

值得一提的是，英国本土演艺明星们会在这一天完全放下明星的架子，和所住地区的街坊们一起表演Panto给孩子们看。流行歌星、著名主持人、喜剧演员等纷纷客串登台参演《睡美人》或是《灰姑娘》这样的经典剧目。当孩子们看到这些童话故事由这些明星们男扮女装来出演时，格外的开心。小观众们还会加入合唱、又要合作变戏法、还要给坏蛋起哄，给好人提醒、加油，显然比演员还要忙、还要累。

仍然遵循冬令时作息时间的英国人，每到亮灯仪式举行的时候，都习惯把全家人的晚餐安排在集市上解决。这一天，对于一些英国人来说也是拿来反驳那些认为“英国除了炸鱼薯条之外，拿不出像样美食”的外界调侃和挖苦。让人微醺的煮红酒，热腾腾的香肠肉丸，来自亚洲的各式炒面，煎饼都让人无法抗拒。虽然这些美食很多都不是地方特色，但英国人觉得这种将各地美食汇聚在一起的安排，本身就很英国。虽然英国眼下还在为脱欧与否争执不休，但在民间食文化上，却是一团和气。

在苏格兰第一大城市格拉斯哥，新年亮灯仪式当天总会被当地人调侃说是“又在举行欧盟峰会”，因为在这里人气最旺的市区乔治广场，总会聚满来自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德国等欧洲国家摊主，在这里分享他们带来的特产美食美酒，让苏格兰人可以足不出户就能吃到最正宗的欧洲味。在英国各地举行的亮灯仪式中，格拉斯哥总是屡获好评，靠的不是华丽的灯光秀，而是在浓郁的欧洲特色上。

英国城镇的亮灯仪式上，总会有些保留节目，年复一年地受到人们的捧场。这其中，各地城镇老人们自发组织的“猜水果”游戏就是男女老少们最热衷参与的项目。游戏现场，三位老人坐在椅子上，一字排开。他们用普通的冰箱包装纸盒隔开，相互看不到对方。老人们的怀里抱着纸盒，里面放着香蕉，橙子，苹果和芒果等不同种类的水果。面对老人们的参与者将自己手中的铜铃摇响，老人们就会同时随机拿出一种水果。如果三位老人拿出的水果一致，那么摇铃者就获胜。

这种被当地人调侃成“人工水果机”的游戏，每玩一局收费20便士，通常人们会至少支付一英镑连玩五局，多数人都是亏光手中所有的硬币,才哈哈大笑舍得离开。虽然这个游戏现场布置简陋，完全不需要任何声光电效果，但却是每年亮灯仪式上，赚钱最多的民间节目之一，动辄一晚可以赚到上千英镑。人们愿意在这个猜水果的游戏上不断找出自己口袋里的零钱来参与，其实是大家都在有意向举水果的老人们所代表的慈善组织捐款。

在老龄化日趋严重的英国，老人如何有尊严的活着，是坊间谈论最多的话题。这些年来，由于推行紧缩财政政策，英国政府向照顾老人的当地慈善机构给予的财政援助，也不如以往。参与举水果的老人们很多都是本身已经行走不便，但为了能为自己代表的慈善机构从民间筹款，他们要在寒风中坐上数个小时才离开。当地人看在眼里，自然想竭尽所能地去帮助那些老人，因为亮灯仪式的目的就是要带给每个人欢乐，况且自己未来或许也是坐在椅子上，举水果供来往的人们来参与逗乐的那一位老人。

《东西七日谈》专栏作者 曹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