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种南瓜，总量常年持平，大约总在一万八千吨左右。这些南瓜，其实有九成都是在万圣节来临的一周内消费掉的。准确的说，是被英国人“刻”掉的。万圣节里南瓜灯，杯碗里的南瓜浓汤打造出了一条独特产业链。如果你想问“还有创新的空间吗？”，英国人恐怕多半会撇撇嘴，摇头先说这可不太容易，然后反问你：“已经很棒了，不是吗？”

一万八千吨等于多少个南瓜呢？大约是1500万个。平时，英国人对吃南瓜的兴趣不大，一些咖啡馆里尝试新口味时会看中南瓜，但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哪一家咖啡馆的南瓜口味咖啡，能做到风生水起。

进入10月份的最后一周，虽然不是每家每户都过万圣节，但还是有大批那女老少不待商量，都会去超市，农场买上几个大南瓜。然后，全家人围在一起，开动脑筋设计今年究竟要刻一个怎样的南瓜灯，才能让登门要糖的邻里朋友们，竖起大拇指。

而对于南瓜种植户来说，他们刻南瓜往往都是为了给来年的生意打广告。在英格兰北约克郡，坐落着一只重达1100公斤巨无霸恐龙南瓜灯。这只英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南瓜灯，出自英国著名的南瓜雕刻大师克里斯蒂安—拉塞尔之手。至于用料货源则出自当地的南瓜种植农场帕顿兄弟。这哥俩以种植巨型南瓜，在英国南瓜产业界无人不晓。每年之所以要拿出一只大南瓜来供艺术家显身手，目的之一就是要告诉外界，兄弟俩经营的农场，从种子在土壤，都是业界最棒的。

其实在万圣节来临之际，尤其是当天，举家逛一逛南瓜农场，也是英国人的传统。在英国各地，有上千个农场都有南瓜种植地，多半都会在此时，对外公开揽客。农场主人象征性地收取一点门票，让大家在圈定的地点里，自己学着如何撒南瓜籽，收获一个个沉淀饱满的大南瓜。在这样的农场，很多为人父母参观者此行的目的是希望孩子们能够学会分辨大小不同的南瓜，有什么区别。

除了孩子们学着雕刻的大南瓜之外，农场里通常还会种植暮金小南瓜(Munchkin Pumpkin)，洋葱南瓜(Onion Squash)，小青南瓜(Acorn Squash)以及莲蓬南瓜(Scallopini)。最常见的暮金小南瓜就是比正常南瓜小很多的南瓜。因为接受氧分不均匀所以比一般的南瓜小，很多暮金还有金色的条纹。英国农场主们之所以要种植这样的南瓜，是因为很多英国家庭会觉得万圣节到来之际，这样小南瓜非常好看，用作客厅摆设非常有节日气氛。至于洋葱南瓜，小青南瓜以及莲蓬南瓜，才是英国人拿来吃的南瓜，或做浓汤或用来油炸，都是传统做法。

但千万不要以为英国的南瓜种植者们可以躺着就把这些南瓜卖得盆满钵满，因为老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一旦南瓜歉收，问题就来了。在2007年，英国因为夏季雨水太多，直接导致南瓜收成锐减。加上下半年光照越来越少，瓜农们愁眉不展地望着地里的南瓜，不断抱怨：“南瓜不够黄啊。” 欧洲最大的南瓜田在英格兰的林肯郡。当地农场主博曼通常每年可以收货200万只南瓜，但在2007年收成少了超过三成。守着一顿完全看不出经典橘色外皮的南瓜，博曼唯一能做的，就是召集全农场的人一起轮班盯着人工加热催熟的南瓜们，否则当地超市是不会接受的。全球气候变化的问题，已经让英国的南瓜瓜农们，一年比一年头疼。博曼说，这不仅是英国人的难题，整个北半球的瓜农们都面临同样的问题。瓜农们能做的，就是提出至少一成五的涨价，来维系运营成本，但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很可能会被对接的商家在来年抛弃。

早有一些商家在动脑筋，想在南瓜产业链上找出求生新路。在英国今年万圣节期间浪费的南瓜将创下纪录，预料超过千万颗南瓜被用于南瓜灯雕刻，之后这些可以食用的南瓜瓤被扔进垃圾箱。有当地的商家尝试制作出发泡胶南瓜，在全英出售，每个售价一英镑，价格和一个大南瓜的市场价格看齐。但瓜农们很快就开始在社交媒体上批评这种看似给消费者省钱的创意产品，认为这样的发泡胶南瓜未来更难以回收再利用，污染环境在所难免，因为它们一百年都不会分解腐烂。

万圣节怎可少了传统南瓜灯？不仅是瓜农们在抗议，不少英国人也在说，这个从八世纪就源于英国传统文化风俗，没有谁可以改变大家的过节习惯。但对于南瓜卖得越来越贵，瓜农歉收的新闻每隔几年就有报道，还是有英国人在暗暗琢磨，如果换一个农作物来取代大南瓜，可不可行呢？在各种替代选项中，有人看中了芜菁，这个外形更像萝卜，英国人常见的盘中餐。英国当地的慈善机构“英国文化遗产”提出，英国人别忘了最早的万圣节活动里，可没有南瓜灯，只有芜菁灯。在那个英国人家喻户晓的万圣节由来的传说里，一个名叫杰克的男子死后不能进天堂，也不能入地狱，只能提着个灯笼四处游荡。人们为了吓走这些游魂，就用芜菁雕刻成可怕的面孔，制成灯笼。只不过，到了19世纪，1845年爱尔兰发生大饥荒，大约有100万爱尔兰人移民美国，把万圣节的传统一起带过去之后，在当地取材，这才让南瓜替代了芜菁，成为万圣节的主角。

但对于文化机构提出的建议，英国民间响应者寥寥。很多英国人提出了一个同样的问题：“南瓜好雕，芜菁好雕吗？” 还有当地网民打趣说，大家都听喜欢了《灰姑娘》的故事，要是未来把灰姑娘的南瓜车改造成了芜菁车，在床边给孩子讲睡前故事时，可能很难过得了孩子们那一关，成功哄他们入睡。

《东西七日谈》专栏作者 曹劼